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她(1 / 2)

白篱梦 希行 8429 字 5个月前

“大郎君,你去见她,告诉她,你的身份,让她知道大家一样。”

沈青站在灯火阴暗处,看着殿内歌舞翩翩,似乎在专注欣赏,直到被身后有内侍低声急切打断。

沈青原本沉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一样什么?她算什么娘娘的人!她不过是求娘娘恩典,娘娘送她一个前程罢了,她也配称是娘娘的人!”

内侍无奈:“我知道你瞧不上她,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白瑛为了前程已经丧心病狂,我们要把白小娘子保下来,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他说着看向结邻楼的方向。

“那边有帝钟在,能破一切幻术,只能坦诚相见了。”

沈青冷冷说:“好一个白小娘子,为了她,周景云献上了身家,我也要献上自己。”

内侍催促:“这次要留的只是白小娘子这条命,又不是白小娘子这个人,我们要我们的,白瑛也能如愿,大家各取所需,暴露身份有些麻烦,但沈大郎君您一定能有办法脱身。”

沈青吐出一口气,抱起琴转身,穿过饮酒说笑或者观灯的人们,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在欢悦中,对沈青视而不见。

相比于麟德殿内的热闹,结邻楼上此时安静无声。

王德贵低着头宛如一个木桩,存在只是为了让白瑛扶着,十个兵卫神情木然,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她就这样承认了她是蒋后党。

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没有丝毫迟疑。

是啊,对她来说,承认这个,她又不会死,死的是跟她有关的人罢了。

更何况,听到的人是她的阶下囚,能奈何她?

人在梦里因为本能会戒备有所顾忌,但在现实中会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中而赤裸坦诚。

庄篱默然一刻,问:“是从投信举告宋家开始的吗?”

白瑛看着她:“是啊。”轻叹一声,眼神追忆,“现在回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真的会听到我的委屈。”

庄篱看着白瑛的双眼,似乎看到她手上胳膊上裹着伤布,趁着夜色,偷偷摸到闹市中的铜匦前。

虽然说是家里的女主人,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第一次做这种事,暗夜里似乎有无数视线看着这边,还好并没有人出来喝问。

她也记不清该往哪个口投,胡乱的塞进去了,跌跌撞撞跑开了。

日夜转换,铜匦被打开,这一地的信件与四面八方的信件一起飞向京城,汇集到一处。

高大的殿内,不同的房间里,信件被一一拆开,查看,再登录造册。

白瑛那封信被挑了出来。

“大郎君,这个是诉冤的,错投到建言献策里了。”

“一个小姑娘,被人撞了,嗯,的确是诉冤,重新登册吧。”

随着两句对话,信就要被拿走,但又有一女声响起。

“我瞧瞧。”

与此同时有一只白皙柔美的手伸过来,这封信被递过来,信打开,白皙的涂着丹蔻的手指滑过字迹,落在最后一行。

“…..明明皆为人,为何他贵我贱?此乃不公,请皇后娘娘替天行道。”

女声念着信上的话,发出一声笑。

“请我替天行道也算是建言献策,这也没投错。”

“去吧,让她看看,贵人也会受到惩罚,天道无亲。”

后来呢?

“后来,大家就看到了,仗势欺人纵横的宋氏覆灭了。”白瑛说,虽然过去了很久,想起那一刻,她的双眼还是闪闪亮。

那么显赫,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多的人,因为她一句话一封信,就成了阶下囚,被流放被斩杀,宛如一棵大树哗啦啦倒塌,化为乌有。

真是让人恐惧,又兴奋。

“后来呢?”庄篱继续问,看着白瑛,“你后来又给她投了什么信?”

当时在梦里要看那封信,却遭到白瑛强烈的抵抗。

白瑛笑了,很干脆地说:“自然是感谢的信了。”

感谢的信?

“皇后娘娘为我惩奸除恶,我当然要表达我对她的敬佩,倾慕,和,向往——”

向往。

庄篱默然一刻,问:“后来,你跟着父亲进京,是去见蒋后了?”

白瑛再次点头:“是啊。”虽然过去很久了,说到这件事,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女,紧张局促不安又期待,“其实,我也没有想到真能见到她,我当时在信上感谢了她,说想当面对她说谢谢,没想到,她真的让人带我去见她了……”

说到这里看着庄篱,脸上绽开笑容。

“她连父亲都不见呢,她只见我。”

庄篱低下头,绳索在身上交错,绑的结结实实,她双手交叉放在膝头,手上戴着的一枚红宝石戒指。

红宝石泛着光,宛如镜子,隐隐照出她的脸。

四周明亮的灯火,刺目闪耀,她眯起了眼。

“蒋眠儿。”她说,“她叫蒋眠儿。”

蒋眠儿?白瑛看着庄篱,见她垂着头,似乎在出神思索。

她再次捏紧三清铃,看看四周,再看庄篱。

楼宇明亮,十个兵卫不多不少,庄篱被绑着跪坐在地上,姿势依旧,面容依旧。

白瑛神情放松,笑了笑:“蒋眠儿。”她也唤出这个名字,“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还知道她叫蒋眠儿。”

这个名字说出来,她有些感叹。

已经许久没人提及蒋眠儿,她自己更是从不提起。

其实她也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单独的觐见,一次则是跟在长阳王和王妃身后进宫朝拜。

这两次她都没有看清蒋后的相貌。

单独的时候,满心慌张,虽然近在咫尺,但她没敢多看。

朝拜的时候,地位卑微,站在一众宫女中,那人在高远的御座上,看不清。

但蒋后这种人,哪怕她只是从你身边走过,哪怕只远远的见过一眼,又有谁能忘记呢?

“真可惜,你没见过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庄篱低着头喃喃问。

谁不好奇呢?那可是蒋后。

白瑛对于庄篱的询问毫不意外。

太久没有提及了,也从来没有人可以说,现在庄篱提了话头,她也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

以后,也更难有机会说了。

“她很好看,不是那种让人觉得妖艳的好看,是让人望之就喜欢。”

“她很威严,不是吓人的威严,是万事都在她掌握中,她无所畏惧的那种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