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移动间,只见一丈之外紫裘女子和那丫鬟,已扶起慕容康,一面哭丧着脸,一面不断为之注入功力。
山狮忽而恍然,原来适才那是幻觉,没想到在江城子第一次出招时,自己便已被伤着。
而能在不知不觉间影响自己心境,让自己都浑然无觉的精神攻击,想必也只有那阴风功了。
想明白了这些,山狮心头血也已流尽,彻底倒下。
“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你一定要撑住啊!”
“你醒醒,你醒醒!”
当这片空气再次安静后,便只剩两道不断重复的呼喊声。
慕容康显然受了很重的伤,命在旦夕。
二女能为他做的,除了为其注入功力,帮其调理体内的紊乱气息外,自然还需唤醒其生存意志。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放弃生存,即便神医在世也是无法救活的。
江城子静静地看了片刻后,便要移步离去。
却听那丫鬟喊道“恩公,还请您救救二少爷,慕容家上下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翠儿愿意做牛做马感谢您的恩德。”
翠儿的话语声中带着哭腔,若是可以,她能对着黑无常三跪九叩,但她不敢撤开功力,生怕功亏于溃。
她深知慕容康最主要是受了重击,一时缓不过劲来,昏厥了过去,现下要保命,只要有浑厚的功力为其护住心脉,便可暂保性命无虞。
怎奈她和夫人功力微薄,只够为其顺气,于是只能向眼前之人求助。
尽管她已从山狮口中听知此人是幽冥教黑无常,很可能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眼下要却只有他能为慕容康续命了,她只能祈求其留步。
“慕容?”江城子抬起的脚步,闻声放下。
翠儿见状,心头一喜,连连点头道“嗯,嗯,姑苏慕容家。”
江城子这才将目光往锦衣男子脸上挪去。
这一看却不由令他心头一震,此人他并不认识,但有一张脸却与之极为相像。
他能看出这人不是慕容靖,却一定与慕容靖脱不开干系,他问道“这人是?”
翠儿道“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康。”
江城子再次艰难地移动着目光,看向了那紫裘女子。
只见紫裘女子一双美目挂满了泪珠,娥眉轻蹙,紧咬着贝齿,似有无限心声想要轻吐,最终却化作乞怜般的眼神,回看着他。
江城子再不忍看下去,终于挪动了身躯,尽自己所能施救。
半晌之后,慕容康吐出一口厚重的淤血,而后再次晕了过去。
江城子轻搭着脉,道“已无大碍,只是慕容二公子体质较虚,修为太浅,此次重创又险些害了性命,至少得卧床静养三个月才能恢复活力。”
江城子本略通医理,倒也做得出这番评断。
翠儿连连道谢叩首,可或是出于关心,对江城子的医断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正想扭头看看一言不发的夫人有何见解,却听夫人说道“翠儿,你先将二少爷带回车上歇着,我和恩公说几句话。”
翠儿闻言有些奇怪,却没有多言,因为她能隐隐感觉到夫人和这黑无常或是旧识,当下不敢耽搁,轻手轻脚地将慕容康背到背上,快步向马车处行去。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风儿忽而又起。
风中似夹带着从花草上吹落的朝露,打湿了青丝。
一束束青丝轻打在他和她的面颊上,却更像是打在他们心里,因为他们的心都很痛。
“尘儿。”最终,还是紫裘女子先开了口。
尘儿,他已有好长时间未曾听到如此亲切的称呼,也有好几年没听她这么喊过自己了。
既不是黑无常,也不是江城子,她向来是道义盟情报线中的重要一员,哪能不知这个在幽冥教中异军突起的年轻人,便是当年她最亲近的人,姜逸尘。
姜逸尘深吸了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了七个字,“若兰姐,好久不见。”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仅是这寥寥七个字,每个字发声时,声音都在发颤。
好久不见,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可在此时却无力启齿。
二人相顾无言良久,若兰努力地抬起了双手,向那消瘦的面庞欺近,却在还有一寸之遥时,僵在空中。
她不舍地放下双手,道“这些年,你太辛苦自己了。”
姜逸尘很想把抓住那双放下的双手,可却一动不动,也没有回话。
若兰双唇颤动,说出了她最不想说的一句话,“慕容康是我的夫君。”
慕容康是我的夫君,若兰的声音很轻,很轻,可姜逸尘却只字不漏地听在耳中。
那一刻,他只觉有一个冰冷的重锤,锤击在了他的心口。
他的心,又冷又痛。
他的左脚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似是站立不稳。
当他在远端看见若兰正在桃仙树下时,他发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知道这就是他想守护的人。
当他疾驰而来时,才发现原来这儿不只若兰一人,从那马车,丫鬟,在到躺在地上的男子,以及若兰声嘶力竭的呐喊,他已猜到他所爱的女子已成了他人之妻。
他想救下她后,便径自离去,可却舍不得那么快离开她。
当他得知那男子是慕容家二公子时,他心里闪过一瞬妒忌,他有点恨他所敬重的慕容大哥慕容靖,为何要让若兰嫁给其二弟,而且是这么无能的世家二公子。
当他从若兰嘴里听到这肯定答复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苦楚,淌下了涕泪。
朝阳不知为何也在此时躲了起来,天边飘来了思思细雨,缠绵难断。
姜逸尘终是站立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若兰身前,抽噎道“为……为什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