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可忽略)(1 / 2)

魔草狂沙 攒电脑 8990 字 2021-01-12

作为长安城内盛名的琴师,实话,我的琴技实在一般的很,我的名声全靠白侍郎刷出来的。

白侍郎看上的却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师傅衾与,然而严格来,衾与也不是我的师傅。

衾与先生是久负盛誉的琴师,先生羽化的那日,门下的弟子将他的遗物分配了一番,各自留作纪念。

末了瞧了眼握着扫帚站在一旁的我,指着角落里无人要的琴,那个便留与你吧。

我是山间洒扫的仆,先生这样的雅人,年轻时赫赫扬名,岁数大了却追求隐世而居,这样的境界我是不能理解的。若是我,定是要一世风光。

自先生定居山间,我便来打扫庭院了。先生收了不少弟子,皆是资聪慧,曲子一学便会。

我也曾偷偷弹过,第二日先生便把所有弟子召集起来,气愤不已的一定要找出昨日弹琴的败类,免得有辱师门。

吓得我再也不敢在山间弹琴,毕竟这份洒扫的活计也是来之不易的。

我收了先生的琴,照理也算是半个徒弟了,虽然他老人家不见得想要我这个徒弟。我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背着琴下了山。

先生的弟子大都继承了先生暮年的品性,各自找了山头去寻灵感了。

极好,这样我去长安吹牛就不会被识破了。

衾与先生的名气果然不同一般,我一到长安,摆出自己衾与先生徒弟的名号,便有不少达官贵人寻我去陶冶一番情操。

我皆未曾应下,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能在长安立住脚跟的机会。白侍郎的仆寻到我时,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白侍郎是簪缨世族里熏陶出来的清贵公子,琴技丹青,书法棋技,无一不精,是个一等一的翩翩公子。

我弹了一首盲遇,是先生临终前编的新曲子,山间多年耳濡目染,我的琴技堪堪称得上会弹而已。

大概因是新曲,白侍郎不曾听过,让他生生忍住了将我丢出去的冲动。但自从我的指落到琴上时,他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过。

曲末,旁边深谙自家公子习性的仆连忙请我出门,我也不甚在意,起身理了理毫无褶皱的衣袍,姿态十足的出了白府。

自我被白府那位极负才名的公子请过去弹过琴,我的声誉达到了极致。

我开始辗转于各个权贵之家,其中不乏有精通音律的人,但白侍郎良好的家教让他从不人是非。

既然白侍郎都未曾我弹的不好,他们也不好意思做那点评之人。钻着这样的空子,我在长安城内混的如鱼得水。

长安果真是个繁华地,不过半载,我便攒下一笔不菲的身家。大宅子置办了,婢女仆从也齐全了,我的快意人生就要开始了。

我高心太早了。

当我再次被请进白侍郎的府邸时,我沉思再三,却也想不出是什么缘由让这位贵公子有勇气再受我一遍荼毒。

进门后,传来越发清晰的琴音,是盲遇。这白侍郎果真是个灵秀的人,不过听我弹过一次,便全然记住,弹的不比我那些正经师兄们差。

曲末,白侍郎示意我上前,问到“姑娘觉着,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这个开场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曾想白侍郎这般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也爱听人赞许一番。

“极好。”几句好话不过是事一桩,即便他弹的很差,我也能毫无负担的出这两字。

白侍郎笑了笑,又问到“比之姑娘如何?”

这是要踩着衾与徒弟的名头壮大自己的名气?

“自愧不如。”我俯身作揖,满足一下这贵公子的自负福再者我仅有的一点良知告诉我,他弹的确实比我好上千倍。

“既然姑娘也觉着我的弹法更好,不如便弃了原先的弹法吧。”

这是何意,噢,我记起来了,白侍郎是太学讲师,这好为人师的习惯怕是出来了。

“姑娘毕竟师从衾与先生,总不该堕了先生的名声。姑娘且放心,你来我处学习一事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出这样一番话对白侍郎来是有些难度的,因为他的脸上已经可见的有了两分窘色。

此刻我心里竟是不着调的想着你这引路的仆不就是第三人么。

不过这一提议我倒是有些意动。我的琴技一半是偷听来的,一半是自己瞎捉摸的,虽师傅名气够大,但也不够我日日作的,学点真本事才能长长久久的留在长安。

我儿时的梦想便是到长安,住大宅子,过好日子。

我忽然想起做孤儿的那些日子,日日被人欺辱,便是那些不懂事的娃也敢拿石头扔我,我一瞪,他便缩回父母怀抱,我便知道我不能再瞪了,不然待会儿该挨揍了。

“多谢侍郎。”这一声谢是诚心的。

白侍郎愣了一下,不曾想我答应的如此果断,须知这样一来他也算我半个师傅。对于一个有骨气的人来,师从一人再中途易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但是很不巧,我是个没有骨气的人。

我开始闭门谢客,一心在白府学琴,这是我过的最安宁的日子了。不用在权贵面前装腔作势,也不必日日担忧三餐居所。

这段时光极大的弥补了我幼年时的缺失,我曾无数次的想像一个普通孩童一样,每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应对夫子的课业。

幸阅是,我连这唯一的烦恼都没有,白侍郎称得上是极好的夫子,因为他从不布置课业。

白侍郎有官职在身,时常外出讲学,待他晚归时,我便坐在水榭里点上好几个灯笼,照的亮堂堂的等他来检验一下今日所学,如此一便又混过去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休闲在家的日子,虽然他总会严苛的盯着我练习,但是多个人陪伴,寂寞就不会来找我了。

白侍郎很推崇我的师傅,提起他时,眼睛里都是敬佩,我倒是沾了我这个半路师傅不少光,得白侍郎这般用心教导。

这日,我踏出白府大门,却见一姑娘蹲在墙外,我上前一问究竟,是个品味不错的姑娘。

她阿娘在附近卖糖水,某日她听到墙院里传来琴声,觉着好听,便日日来听了。

我忽然有个想法,过惯了这悠闲日子,我倒是不太想去那些权贵家中阿谀奉承了,只是如此一来便断了收入。

这姑娘提醒了我,或许我可以开个学堂。

我历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有了这个想法,便开始着手布置。

我的宅院够大,辟出一处居室作为学堂完全不是问题,再置办上几架琴,靠着我的名声便宜了不少。

衾与先生的徒弟要办学堂了,这个消息一传开,来报名的委实不少。

但是,很快,我办学堂的消息被另一个消息淹盖,长安来了衾与先生的另一位徒弟,正在广结名士。

倒是不知是我的哪位师兄,下了山,入红尘。

他乡遇故知,我还是有三分欣喜的。但很显然,我的大师兄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当我走进待客厅时,他的面色几乎在一瞬间惊诧起来,转而变为愤怒。

这般情绪的大起大落以至于指着我,半不出话来,最后留下荒唐二字,愤然离去。~

很快,长安城内有了新的传言,曾经被各家权贵邀请过府的女琴师,并不是衾与先生的徒弟,而是一个扫地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