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仍有大量的废墟。

希恩自我介绍说，他的工作就是清理废墟里的东西，比如钢筋，压扁的汽车，破碎的家用电器，在底薪的基础上，额外的收入便来源于这些电子产品和钢铁的称重算钱，每千克10块。

“我曾经翻到过一辆揽胜‘英仙座’越野车，足足有五吨重，花了三四个小时清出来，那是我挣过的最大的一笔钱。”

“有多少人干这活？”

“很多很多。”希恩指了一个方向，“要去看看吗？”

温同点头，加西亚自然没意见，希恩要去哪他就去哪。

废墟地很大，一眼望不到头，灿烂阳光下，建筑的残骸断臂间，有人影起起伏伏，稀稀拉拉几个人。温同不禁产生了疑问“这捡到猴马月才能捡完吧，没有大型的工程机械吗？挖土机没有吗？”

“挖土机有，在老远的地方作业，我们一般是跟着挖土机捡东西的。”

“机器人他们不管？”

“他们在别的地方聚居，离人类聚居点很远，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反正它们是不可能来帮忙的，不过有几个机器人是闲得没事干吧，也来捡东西，捡完了分给别人。”

接着希恩带他们逛了逛商业街，两条街道，基本该有的店都有，还有书店，书店的老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没了一条腿，坐在门口拉小提琴，当三人经过时，他停下演奏，热切地问“要进来看看吗？”

温同看向店内，三面书架，中间堆一堆书“你的书从哪里来的？”

“很多都是废墟捡的，还有新出版的，您要进来看看吗？不买也可以租。”

温同走进去，老人又说“有些书从废墟里挖出来，很脆弱，拿取小心。”

“你要买书？”加西亚问。

“我……嗯，买。”

买还是要买的，权当给老人资助了，至于要买哪些本，他环顾四周，有小说，名著，陈旧的童话书，买个十本八本？

“有袋子吗？”

“要额外算钱。”老人转动轮椅，从收银台下扯了一条袋子，“给，您要多少本？”

“随便。”温同说着撑开袋子，随便抓了十几本，直到袋子沉甸甸地有撑破的迹象，他付款的时候，老人惊喜又惊叹地说“您是宫里出来的人吧？”

温同停了下“还有谁在资助你吗？”

“一个慈善基金会，它的幕后老板听说是宫里的人，只是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老人双手合十“如果您认识他，请代我传达对他的谢意，没有他的协助，我的小店不可能有出版的新书。”

温同点头“嗯，我了解了，我会传达的。”

“谢谢。”老人深深地弯下腰，温同有些不忍，扭过头说“我们走吧。”

接下来三人又去看了挖土机的作业现场，还有□□爆破过于巨大的建筑块，烟尘遮蔽阳光，戴着口罩的人们手拿钳子和蛇皮袋，在废墟中寻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人类聚居点叫海鸥镇。”希恩说，他眺望着远方，“巨轮在大海上航行，海鸥会追逐巨轮掀起的海浪捉鱼吃，我们跟随挖土机寻找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就像海鸥。”

“海鸥啊……”温同垂下眼眸，“你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吗？”

“逃到哪里去？”希恩诧异地反问。

加西亚激动“逃到对岸去，你曾经做过的！和廉和一起！”

“廉和？”听到这个名字，希恩恍惚了会，似乎他有那么一些印象，但是那些记忆隐隐约约的，又破碎得像树下不停晃动的光与影，“我……我不记得。”

加西亚一脸失望。

温同听得心惊肉跳，开始考虑该怎么圆谎，而希恩陷入沉思，一时间没向他提问。

将近正午的阳光愈来愈炽烈，希恩带他们到离废墟地最近的电玩城，五块钱可以玩一个钟头，有上世纪游戏机的影子，门口并排一列破破烂烂的摇摇车，都是温同不认识的动漫人物。当他好奇地按下摇摇车的红色按钮，摇摇车清脆地喊出“小帅哥，快来玩呀！”

温同笑了，又按一下“小美女，别走啊。”

“你……”希恩在旁边看到他抹了一下眼睛，惊愕地说“你怎么了？”

“对不起。”温同抬头笑了下，“我想在这待一会，你和加西亚进去玩吧？”

“……好。”希恩对温同的异变无法理解，难道是被摇摇车勾起了有关战争的惨痛回忆？等等，那加西亚说的“逃跑”，廉和又是什么情况？

等会有机会就问问……希恩转头对加西亚笑笑“你想玩什么？”

“我没想好，先进去看看吧。”

加西亚和希恩进电玩城内，温同留在摇摇车上，红色按钮下有付款渠道，两块钱一次。

温同付了坐两次的钱，摇摇车晃动起来，哩哩啦啦唱起了陌生而欢快的儿歌，他抬手揉眼睛，好像眼睛变成了浸满了水的海绵，不断挤出水分，泪流满面。

摇摇车放完一首儿歌，切成慷慨激昂的歌曲“出发！出发！向星辰大海出发！巨龙战士永不退缩！”配合嘀哩嗒拉的枪炮音效，此时温同又有些想笑。

又哭又笑了一会，摇摇车停下了。

“它晃了几分钟啊？”时间有些短。

“六分钟。”说，“您还要再来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