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工作量更大,他也谨慎了许多。防火防盗防舍友防总管,死守秘密。他连着躲藏数日,在街上发现了一间小空屋子,久无人住,落满灰尘。躲进小屋成一统,把画好的锁进盒子里藏在角落,便觉得万无一失,平时照常上工,有机会就溜进去画。
然而自以为是的万无一失翻车的时刻比想象中来得还快,。
晚上正打算睡觉的时候,总管突然长驱直入,惊得一群光着膀子的糙汉子呜哇乱叫,总管目不斜视,直接点名“温同,起来,跟我走。”
温同当下便觉得不对劲,舍友们也发觉不对,集体送行的目光好像在送别烈士。
完了完了完了。跟在总管身后,温同满脑子全是大大的“完了”盘旋飞舞,这波社会性死亡是真的要死了,他甚至打好了遗书草稿“亲爱的爸爸妈妈,对不起,儿子不孝又废物……”如果无名愿意给他写遗书的机会的话。
穿越过来啥福没享到,没满一年就因为画皇帝本子被发现而暴毙,我可能是众多穿越者独一份吧。
总管坐上一辆车,宫里常见的代步工具,很像景区的旅游车。它坐在后座,空出来半边位置“坐。”
温同战战兢兢地坐上车,大晚上道路无人,宫车自动飙车风驰电掣,冷冷的风在脸上胡乱的拍。
离黑夜中依旧辉煌的通天塔愈来愈近,乃至视野内再容不下高塔整体。温同紧张的思绪被高塔的宏伟壮观渐渐冲淡,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近距离观看高塔带来的震撼。高塔整体流窜着微蓝的流光,好像墙壁上贴着千万片计算芯片,流光是数据的具现在宽广的世界中奔流,汇聚到最顶部的位置。它像只能在神话中出现的造物,凝聚着神灵的祝福和美。
他情不自禁张着嘴,如果此时他有数位板,如果他能画下来——高塔太适合当壁纸了,集科幻的质感与建筑永恒而庄严的美感于一身。他手痒起来,情难自禁。
总管下车,带领他进入高塔内部,坐电梯直接按顶,真的要见皇帝了?
温同一时间意识空白,忽然对死亡也不是那么恐惧了,陷入了世界无我的自然境地。在电梯的密闭空间里,数字跳动,他在宏伟的高塔里上行。
“叮咚。”
与他设想的不同,通天塔顶部不如何灯火辉煌花天酒地。入眼是黑,黑糊糊的,安静得似乎按错了楼层进入了什么未知空间,远处一点暖黄的光团,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总管走路悄然无声,带得温同走路亦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沉寂的黑暗。
走近那团光源,温同亲眼看到他画过无数次的侧脸,分毫不差的俊美。而他手上正在翻阅的正是……啊啊啊啊社会性死亡了啊啊啊啊!
“跪下。”总管下令。
温同噗通跪下,声音大到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膝盖好疼,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完了”再次卷土重来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一页页地翻过去了。
“你回去。”
至少从声音来听,无名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总管退下了,黑暗中徒留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冷冰冰的,还疼。
“谁让你画的?”
“是我自己。”
“你从没见过林空鹿,你身边的也没有人见过,没人提供照片给你,你画不了这么像。”
谎言被轻而易举拆穿,温同只好从实招来“是有人请我画,我不知道她是谁,她穿得很严实,还有变声器。”
“撒谎精。”
温同弱弱地说“这话是真的……哎!哎!陛下陛下别杀我啊!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妈!妈妈啊!呜呜呜呜……”没上来之前他还想着自己会如何从容不迫请求个爽快的死法顺便写封遗书,等无名真揪着他脖子拎鸡崽似的拎着他似是要把他从塔上扔下去,啥设想的大义凛然的场景全崩塌破灭了,面对死亡威胁哭得一塌糊涂。
无名停下,温同还在哭,边哭边打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女人都没你这么会哭。”
“她们……她们又不是要死了……”温同抽抽噎噎,找回了那么一丢丢理智“求求你,求你给我点时间写遗书,我来这么久了还没给父母写几封信,不明不白死了他们会很难过的。”
“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写遗书?”
温同一瞬间万念俱灰,完了,彻底完犊子了,没有希望了……为什么还不动手?等等,那句话?不给时间写遗书……
一刹那他琢磨出了另一种意思,他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无名一眼,无名面无表情。
“陛下?
“你哭的样子丑死了。”无名面上流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去洗把脸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