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方吐出一口绿血,伸手抚摸齐一的头顶,语重心长“齐一,你的名字已经返祖,我教不了你。”
“先生在上,虽然我们未曾有过师生之谊,但是先生是齐一门师祖,我是门主,一日如此,终身如此,先生尚在一日,便是我一日的老师。”
齐一忍着心中的悲痛,他听鸠浅说过,身中此毒,极其痛苦,先生此时面不改色,未曾流露出更多难色,想必也是忍得极其辛苦。
“不愧是我齐一门的持白子,听说你在及冠之时便被齐一门上下所有人推举成为下一任门主?”
齐方一直没有多少时间去打听齐一的事迹,但是只言片语间他便已经感到极大的欢欣鼓舞。
“是,门人抬爱。”齐一额头已经贴在了地上。
“真好。我今日招你来此其实是想传你衣钵的。”齐方感觉疼痛变得剧烈,快速缩短了闲谈的篇幅,直奔主题。
齐一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僵。
果然不出所料,师祖真是托孤。
“先生,今还健在,何以至此啊。”说出健在两字时,齐一感到心中万般剧痛。
“今日,见到你,我打消了这样的想法。”齐方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他好像猜到了齐一门中的书生为何战斗力不如那些粗鄙的蛮子了。
是不是因为以上往下传承的次数太多了?
书生的骨子里有了一种惰性?
“先生?”齐一心里出现一丝慌乱,难道我哪里做的不好,引起了先生的不满?
“我传你一句话。”齐方觉得他这一千多年来一直在揠苗助长。
“先生请讲。”齐一头低得快要压住了木地板。
“见贤思齐。”说罢齐方摆摆手,“你走吧,今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多谢教诲。”
齐一跪拜,然后静静地退下了高楼。
就在齐一等人全部离开后,齐方忍不住口吐一口绿血,绿血落在木板上,直接穿透了木头,落了下去。
“会不会直接掉下碧落黄泉?”齐方望着地板上的黑洞,喃喃自语。
此刻,终于有个活人知道鸠横日落那十年的感受了。
齐方捂住胸口,眉头紧皱。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齐一门终将倒在苍生之前,至死不渝。”
齐方痴痴地望着南方,那里是他思念了一千多年的家乡。
可惜了,为了他的国,他回不去了、
没办法,谁让齐一门是这人间唯一愿意用生命惩恶扬善,保卫人间的侠客呢?
“书生提剑问青天,白衣染血渡轮回。三两风月卷书尘,哪个不知齐一门?”
齐方对痛苦一笑置之,不再抵抗,任由蛇毒与他灵肉交合,侵蚀入魂。
齐方感受着无边的痛苦,缓缓转过了身,将视线从家乡处收了回来。
他重新看向了北方的一双浊眼中,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坚毅与勇气。
齐一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发现熟睡的极浅和盘膝而坐的大哥皆不见踪影。
他联想到今晨的一切,心里猜测,或许兄弟各有机缘。
一念至此,齐一便不再多想,回了自己坐处盘下膝盖,闭目养神,轻解忧伤。
一刻不到的功夫,烟尽雨回到住处。
他也看了眼鸠浅的空位,一言不发,坐回自己的位置,盘膝打坐。
人间如何?
苦日去多?
烟尽雨想起了长歌当欢中的一句话,摇了摇头。~
痛苦是世界恒定不变的主题,欢乐才是人间大戏歇场时的插曲。
这般想着,烟尽雨将初帝对他说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重新在无数道剑光中,入了定。
在烟尽雨入定之后,齐一睁开了眼。
他羡慕地看着烟尽雨,心中难受至极。
大哥和三弟总能在很快地时间里便摒弃脑中的杂念,为什么就是自己不行呢?
齐一很苦恼,他觉得相比于鸠浅和烟尽雨,自己真是差劲极了。
齐一重重地闭上眼皮,呼了一口气,强行逼自己入定,陷入那种修士最爱的玄妙的运行周天的状态中。
在一个刚刚渐白的清晨。
齐一门的书生们与往常一样。
在痛苦和辗转之中慢慢睡去。
好似他们从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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