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连忙道“下官在茅山县一年有余,其他人下官不清楚,但现在挑出来的这些人绝对可以信任。”
沈错点了点头“你派一些人去守住几处大门,剩下的带我在县衙转……搜罗证据。哦对了,再让人收拾几个房间,我这几日就住在这里了。”
沈少主过往经历虽然丰富,但住在朝廷的县衙也是头一次,自然要好好转一转。
县丞见她听取了自己的建议,不禁喜上眉梢“是,小人立马吩咐下去。”
“沈、沈掌柜,”二丫呆呆地被沈错牵了一路,听她指点江山,直到这时才从云里雾里出来,怯怯地叫了一声沈错。
不过她立时察觉到不对,又改口道,“沈、沈大人……”
沈错似是才想起她来,低头道“怎么了?”
二丫也想问怎么了。她一直以为沈掌柜非富即贵,但从没想过她本身便是一个大官,毕竟……就像那位师爷所说的,哪有大官会待在他们那种穷乡僻壤里开杂货铺呢?
沈错见她一脸犹豫,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便道“有些事晚点再说,你和虎子先随沈丁去休息。我倒要看看这县令,究竟用这种手段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前朝有“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谚语,意思是就算清廉的县令,只通过各项陋规,一任也能盘剥得到十万两雪花白银。
大炎如今以法治天下,由长公主主持修缮法律十余年,已将大部分陋规陋习填补上。只是江南积弊已久,又是最富庶的地区,地方仍有大肆敛财的现象。
不过如今已经不能光靠钻营陋规敛财,所以才出现了茅山县令与王庆发勾结,吃沈错这种外来户的现象。
沈错领着县丞和几名衙役,一间一间地搜查着后院,不一会儿便搜出了大量的田契、地契以及几大箱黄金白银。
以沈错的身份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的,但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难怪世人削尖了脑袋想做官。”
县丞不禁腹诽您年纪轻轻已有四品官职在身,自然不用削尖脑袋。
只这饱含嫉妒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办。
“大人,这些证据还不够。”
“不够,怎么不够?我看能抄他两三次家了。”
县丞一时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错眼睛一瞪,怒道“你还有什么隐瞒吗?”
她煞神一般,县丞哪里还敢隐瞒?只见她似乎颇信任严州知府,便坦白相告。
“当今圣上治下严明,监察御史的走动十分频繁。然朝廷仍无法彻底掌控江南一带,您可知是为何?”
这沈错当然是知道的“不就是那帮世家豪族么?”
若说北方天明教是武乱,那这南方的世家就是文祸,这也是皇帝和长公主最厌“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的由来。
只是武乱好治,文祸的弊端却不是那么好理清的,故而天明教先成了那一个靶子。
长公主以此立威,又没受什么挫损,这转过头不就是要收拾这帮子文人了吗?
“大人英明,江南官场关系错综复杂,从省到县,上下其手。朝廷虽然派遣了一些官员——譬如严州知府——到江南各省,但还是无法动摇他们的根基。要铲除一名小小的县令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揪出这些幕后之人。知府大人到任也有两年,如我这般的县丞也派出了几个,却至今一无所获。他治下的几个县仍通过了其他途径直接向布政使进献财物,明目张胆地违抗知府大人的政令。”
“你的意思是要找出他们进献财物的证据?”
“正是如此。”
事实上,县丞刚开始也与县令一般,认定沈错假冒朝廷命官。只是难得来了机会,他并不介意借沈错之手整治茅山县。
若非他手中无兵无权,他早就想如此做了。
不过,看到沈错之后的表现,他便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虽然他也不知为何佥都御史会来茅山县,更不知这御史怎么半点不懂官场之事,但见到她强悍的武力以及果断的行动后,便也渐渐想通了。
这或许便是圣上和长公主下的一步奇招。
让这位能够以一当百的御史大人当诱饵,从这小小的茅山县开始,将江南的积弊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