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彼时,顾容一番话,说得极度猖狂,却又万分模糊。
气氛轰起来了,我与李枕却面面相觑。
被气氛架着,李枕恍惚得举起杯,可那一脸愁苦之色,全然不像心甘情愿想要庆祝的模样。
端着那酒杯,李枕犹疑道:「静王此人心机深沉,想利用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想让他明知故犯,更是比登天还难啊。」
「是么?」顾容抿了一口酒,轻笑,眼中透着不屑:「他聪明,你李枕和我顾容就是蠢的么?只要找准软肋,你就是被死死套牢也没有办法。」
李枕没喝酒,手停在半空,仿佛被点了什么穴道。只瞧他轻叹了口气,缓缓道:
「可问题是,静王他自来孤傲冷淡,根本没有软肋。就连他舅舅安国公,也不会影响到他。」
他俩说着,我回味着口中酒香,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昔日顾容扳倒了太子,查出静王夜访其府上一事,后来因为我…不了了之。
此刻我忽然恍悟,喃喃念道:
「废太子…誉王李兴…」
说罢,我看向顾容。
顾容笑了:「还是簪簪聪明。」
「李兴…」李枕明显愣了一下:「可静王和他…并不算亲近。」
我落下酒杯,摇了摇头:「还记得么?顾容说,太子被废后,静王多次夜里出入其府上。平日里都不大热络的关系,为何偏在那种时候频频拜访?我想…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俩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静王怕李兴被废牵扯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于是找他商量。可若是这种情况,风口浪尖,应避之唯恐不及,再按捺不住,也应等着风波过去。这样急躁,可不是静王的性格。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静王…与太子有真情实意,他是关心太子才甘愿逆流而上。」
李枕微微启唇,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赵皇后…是因为赵皇后…」
顾容幽亮的眸子微闪,嘴边扬起微微的弧度:「这些年来,为了避人耳目,这静王虽说表面上与李兴并不时常走动,然背地里给他收拾过不少烂摊子。不然以李兴那猪脑子,早被废了,还用等我亲自出手?」
听到这儿,李枕忽然轻轻笑了:「我这三哥,自来清高孤傲。我以为他同谁都是冷淡凉薄,却不想对废太子还有这样的情谊。」
顾容眉眼微抬,哼了一声儿:「怎么?舍不得跟他抢皇位了?」
李枕撇了撇嘴,肩膀一耸:「若我不争皇位,恐怕还未死在我几个兄弟手里,就要先死在某些人的手里了。」
顾容点了点头:「知道就好,给我老实点儿。」
李枕受了威胁,频频点头。而后忽然看向我:「听没听见,你也老实点儿。」
「我…?」我一时无语,没想到李枕这家伙转移视线的本领是如此高超。
顾容果然听进了心里,忽然想到什么似得,蹙眉盯着我,说道:
「簪簪,之前我是答应了你不动静王。但是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我…?」我有苦难言,憋了一大口气,端直了身子,郑重说道:「你们放心吧,谁疏谁近,我分得请。以后静王的事,不用考虑我。我与他,毫无瓜葛。」
「咦?啧啧啧。我们阿簪果然是无情鬼见愁啊。」李枕笑得相当难看,眼睛斜着,看了眼顾容。
顾容眉开眼笑,一掌拍在桌上,大叫了一声儿:
「好!」
只见他脸色红润,眼中灿若星河,一字一字道:
「所以,和当年赵皇后捆住静王和安公公一样,如今我们只要把太子捆住了,就等于捆住了静王。他是乐意也得乐意,不乐意也得给我乐意!」
彼时,我与他二人碰了杯,幽幽抬眼看向顾容:
「顾容啊,你很聪明嘛。昔日还知道卖我个人情。」
「什…什么?」顾容眨了眨眼。
我打赌他听明白了。
我哼哼笑了:「昔日,你卖我人情,让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放过静王。实际上,你是还拿不准静王与废太子的关系,想再等等,时机成熟再动手,对吧?因这事儿,你讹了我六顿翠竹轩,前前后后花了我七八两银子。你可真厉害啊!」
「啊…?」顾容挠了挠鼻尖儿,支吾了好一会儿,忽然偏过头看着李枕道:「李枕啊,你不是说…有一新画要给我瞧瞧么…」
李枕吃得正香,嘲讽得笑了:
「突然提什么…」
李枕话说一半,顾容大笑,拍了拍李枕的手:
「别磨叽了,走啊。」
「大半夜的,你看什…」
李枕话又说一半,忽然好似抽了筋儿,哦呦一声儿,身子一拧,脖子一抻。
我知道顾容一定踩他脚了。
看着面露慈祥微笑的我,李枕终于明白过来。只见他腾然起身,利落道:
「阿簪,我俩去赏花了。再见。」
说罢,他俩勾肩搭背,就像两个木偶一样并排离开了,眼瞧着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门去。
站在门边,看着他俩狼狈为奸的背影,我依稀听见,不远处,顾容咬牙切齿,低声儿质问着李枕:
「赏什么花儿啊…是画儿啊!!你是个傻子么李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