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扇关合,男子才从软塌上起身,撩开床幔看我:「你唱的歌?」
我低头颔首:「是。」
「也是你抚的琴?」
「嗯。」
他起身使唤道:「茶好了,沏上吧。」
我以为他在支使我,没想到有别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应句「好」,上前倒了两杯茶。
我这才知道屋里还有旁人,看穿着是个侍从。不过身形高大,魁梧有力,保不齐或是车夫或是护卫。
侍从倒好茶,袖手规矩站定:「将军,用茶。」
能称为将军,且年龄尚年轻的,只有汤晟。
「仲喜,你下去吧。」汤晟说话很温和,不似平日里那些作威作福的少爷,不摆谱儿,「你忙你的。晚间我自己回府。」
「是。」
仲喜不再多言,和我错身而过,出了门。
汤晟坐在桌前,招呼我:「过来。」
我跪坐在下首,比刚才的仲喜还规矩。
他声音里含笑,调侃我:「紫檀琴,抱着不沉么?」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将琴放在身侧。
「你叫玄柔?」
「回将军,是。」
「扬州人?」
「是。」
「怪不得《忆江南》唱得婉转,喃声软语的,好听。」
我还低着头,闻言有些诚惶诚恐。
他好似对江南很感兴趣:「听闻江南很美,尤其你们扬州更有风韵,廿四桥天下闻名。不知道廿四桥下的水和你们扬州女子的歌声,哪个更柔。」他跟闲聊似的,把其中一杯茶递过来,转话锋好笑地问我,「你为什么不抬头?」他举着茶杯,「喏,给你。」
既然贵客要我抬头,还要我喝茶,我不得不从。
抬头,而后抬眼,我看清了汤晟的脸。
从江南到京城,我一路上见过很多人。可是任是哪一个都没有这位好看。我首先看清的是他的眼,如若曜石,深深凝眸时黑而沉,像水。不是瘦西湖的水,而是凛冽的清泉水。
我伸双手接茶杯,腕间的叮当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汤晟的手迟迟顿着,再无反应。
我虚抬着手,好奇出声:「将军?」
汤晟直愣愣看着我的眼睛,许久后,指尖轻动,在我以为他要把茶杯放我手里时,茶杯落于桌面,洒了不少茶汤出来。
他再次问我:「你叫什么?」
「玄柔。」
「哪里人?」
「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