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萱一向不想用恶意来揣测别人,但——
湘城是什么地方她也知道,湘城中学的教学力度一般,但任家会给她请最好的私教。
但其他有点人脉的,大部分都转到北城这种地方去上学了。
哪里会有人想回来?
任晚萱刚打完字,纪衡忽然门口,“阿蔹回来了。”
纪绍荣一顿,他侧身看向院门。
一个女生推门进来。
随着女生的进入,仿佛是黑沉天空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
她穿着浅蓝色上衣,米色的盘口一粒粒规整紧扣,九分袖口稍宽,袖口是白色祥云边,下面是到脚踝的米色休闲裤,脚踝处绣着栩栩如生的粉色杏花,行走间粉浪翻涌。
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副白色耳机,腕间的一抹红色犹如雪中红梅。
纪绍荣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他一眼就看出,这绵密的针脚出自纪衡之手……
纪慕兰这性格倒是生了个乖巧的女儿。
“这是你二舅。”纪衡用烟袋指了下纪绍荣,对白蔹介绍。
任晚萱并没看所谓的表妹,她心里还想着事儿,表情就有些淡。
瞥到纪衡又用烟袋指着纪绍荣,她轻轻皱眉。
她从小接受任家请的礼仪老师训练,学的是江京贵族礼仪,用烟袋指人简直太粗俗,放在任家连个佣人都做不出这等粗鄙之事。
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纪衡拿出一個有个缺口的青花瓷碗时,任晚萱就告诉纪衡,这样太脏了且不卫生。
被纪绍荣狠狠训了。
后面纪衡没再用这碗招待她,买了干净的白瓷碗。
但任晚萱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今天这种事她只能憋在心里,然后回家跟她妈妈吐槽,她妈妈很少让她来纪家。
白蔹将耳机一握,她看了眼纪衡说的二舅,勾了勾唇,笑意盈盈:“您好。”
没叫二舅。
声音犹如轻按琴键的音调,清透空灵,任晚萱下意识的偏头。
看到一双生得极美的眼睛,是透着清廖的黑白分明。
目光往下,一身带着古意的衣服,在见到对方之前,任晚萱没有想过,这种跟不上潮流的衣服穿在身上也能这么好看?
即便任晚萱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捏紧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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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回来,”纪衡话不多,他打破沉静,对纪绍荣道:“晚上在这吃饭。”
任晚萱收回目光,她站起来,举止很有涵养:“爸,我还有私教课,不能太晚回去。”
她余光看向院子里的水井。
纪家用的水都是这里的,尽管水井看起来干净,但她实在不想碰这里的水。
所以每次来都不会太久,纪衡倒给她的水也没喝过。
湘城虽说偏了点,但靠近湘城这边大部分都重新规划过,很早之前就给市民装上了消过毒的自来水,而青水街这年复一年都是原样,没人动公,居民还在用井水。
任晚萱没见过这年代哪里还有人用井水。
纪绍荣看她一眼,“那你先回去,司机还在外面等你。”
“对了,”纪绍荣又想起什么,“萱萱,这是你表妹,她也是高三,马上就要文转理,你俩加个联系方式。”
说着,他看向白蔹,“阿蔹,萱萱她也学理,成绩很好,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白蔹低头,她在研究耳机。
她决定回房间就拆开看看,不知道耳机是怎么工作的。
被点名后,她抬了下头,看向任晚萱,慢吞吞的想从口袋拿出手机。
任晚萱捏了下手机,长按关机。
“爸,我比她小两岁,我今年十七,”她稍顿,又道:“我刚刚一直玩游戏,手机没电。”
“伱好,”任晚萱正视白蔹,十分礼貌,她拿出某水果手机,举止优雅:“那我们下次再加好友。”
白蔹挑了下眉,她收回要拿手机的手。
“抱歉,”纪绍荣也沉默了一会,随即又轻声对任晚萱道:“高三了,不要每天玩游戏。”
任晚萱没回,随意点头,又向纪衡告辞。
转身瞬间笑容尽失,烦躁且不耐。
任家的亲戚谁都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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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纪绍荣在,吃完饭碗就轮不到白蔹洗,是纪绍荣洗的。
纪衡看着他找水桶的背影,“水桶在杂物间,你又忘了?”
纪绍荣笑笑,然后在院子里张望一会,才去了杂物间。
纪衡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桌上摆着纸跟笔。
白蔹刚拆开耳机,她看着纪衡戴着眼镜,独坐在黄灯下,身影被拉的很长。
她把耳机一握,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抬头:“外公。”
纪衡手一顿,低头看她,“怎么了?”
“给你,”她摊开手心,把一个蓝色小玩具给他看,“我今天买奶茶送的。”
纪衡看着她手心的蓝色小兔子,伸手拿起来。
“看看这花色,喜欢吗?”他把桌子上的画给白蔹看。
白蔹看了眼。
是精湛的工笔画,梅花样式,黄色的花蕊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好看。”
“嗯,那明天就拿去上稿。”纪衡收回目光,摆手让白蔹回去,“你回去看书,明天记得早起,你舅舅带你去学校。”
他说的是纪邵军,学籍已经转好了。
“哦,”白蔹站起来,一边回房间一边提要求,“那上完稿就上绷了?我还喜欢虞美人,您下次给我绣个这个。”
“你还挑?”纪衡瞥她。
等人进了房间,纪衡却坐在原地,许久没动。
上绷……
纪衡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人喜欢时尚,喜欢高定裙子、高定服装。
没人会喜欢他绣的花,也没人看得上他做的衣服,他给纪慕兰做的她就算离家出走也一件没带。
他看着白蔹的背影,又低头看自己手心的蓝色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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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